深圳拔管杀妻案 终审维持判三年缓刑三年

在殡仪馆里躺了3年半的胡菁也许很快就能入土为安了，而她的丈夫文裕章也在昨天法庭宣判后露出了笑容。备受关注的拔管杀妻案昨日终审宣判，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宣读了终审裁定：驳回检察机关抗诉，维持深圳中院有期徒刑三年、缓刑三年的一审判决。听判后，文裕章做出了一个握拳的胜利姿势。主审法官表示，判决故意杀人罪已表达了法律对此类行为的定性，而文裕章在本案中主观恶意小、有悔罪表现等4个条件决定最终采用了较短的刑期。

昨天上午，广东高院对“拔管杀妻案”作出终审裁定，裁定书称：2009年2月9日20时许，被告人文裕章妻子胡菁在家中昏倒，在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住院部IC U病房治疗期间一直昏迷不醒，靠呼吸机维持呼吸。2月16日下午3时许，文裕章将被害人胡菁身上的呼吸管、血压监测管等医疗设备拔掉，阻止救治并放弃治疗，下午4时许胡菁死亡。深圳市中院于2010年12月9日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人文裕章有期徒刑3年，缓刑3年。

一审宣判后，深圳市检察院认为量刑畸轻，针对一审判决提起三点抗诉理由。一是认定本案属于“情节较轻”有误；二是认定被告人出于爱妻拔管的作案动机有误；三是虽然被告人有自首、积极赔偿经济损失等情节，但适用缓刑社会效果不佳。

昨天宣判时，广东高院主审法官宣读裁定理由认为：原审被告人文裕章在知悉其妻胡菁病重无法救治后，强行拔去其妻身上所附抢救设施，并阻拦医护人员急救，致其妻死亡，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，应依法惩处。

对于抗诉的几点理由，高院则认为，文裕章一时冲动实施拔管行为，其主观恶性和社会危害性均较小，属于情节较轻。文裕章案后能够主动投案并对其犯罪事实供认不讳，应认定为自首，依法可予减轻处罚。文裕章系初犯、认罪态度较好、全额赔偿被害人近亲属所遭受的经济损失，具有悔罪表现，依法可酌情从轻处罚，对文裕章宣告缓刑确实不致再危害社会。检察机关抗诉要求改判的理由不能成立，不予采纳。原审判决认定的事实清楚，证据确实、充分，定罪准确，量刑适当，审判程序合法。

现场

文裕章：一度低头落泪 听判后握拳庆祝

昨天，与一审判决时一样，文裕章为了躲避媒体，刻意从法院的后门进出。他身穿一件暗黄绿色短袖衬衣，显得十分低调，听判时一直低着头。法官在宣读判决理由时，文裕章一度低头落泪，听判后则露出了笑容。走出法庭时，他面带笑容，并握拳曲肘连续向下挥动。

休庭后，胡菁的母亲大喊不公，当媒体关注胡家亲属时，文裕章的哥哥文裕彬及母亲等亲属脸带笑意，以最快的速度走出法庭。文裕彬见到记者上前，连说：“就不说了吧，不说了啊。”一会儿功夫，他们便走得无影无踪。

昨天傍晚，南都记者打通文裕彬的电话，文裕彬在电话里表达了他的愿望：“让这件事情终结吧，希望生活能重新开始。”他在电话里感谢法庭维持了原判，认为这是公正审判的结果，也是“胡菁在天之灵保佑的结果”。

关于遗产继承，文裕彬说，一切会按照法律规定来，该她（胡菁母亲）有的一份，肯定会有。关于与胡家的关系，文裕彬说，自从胡菁母亲和姐姐前两天来到深圳后，他一直没有接到过对方的电话。胡母在法庭外表达了想探望外孙的意愿，文裕彬表示，得由他弟弟来对此作出答复。

南都记者表示想与文裕章聊一聊，“就不要再烦他了，他现在一直专心照顾孩子，想过平静的生活。”文裕彬说。

胡菁家属：“小三”情节不予认定 裁定不公

广东高院二审宣判后，胡菁的母亲肖桂莲当即哭喊起来：“判得太不公平了，我女儿死得太冤了！以后大家都可以学他（指文裕章）这样去杀人。”

在法院门口，肖桂莲接受采访时再次表达了不满。她认为，检察院都抗诉了，说明这个案件确实应该改判，应该判文裕章10年以上有期徒刑，当时她也满怀希望，而且文家律师曾与她协商，表示愿意多给100万元，以换取她的一纸谅解书，被她拒绝，基于这些，她认为改判的希望很大，但这次宣判的结果却让她很失望。

据肖桂莲介绍，她与文裕章之间还有遗产继承案，她曾向法官表示希望将两件案子一起审理，但遭到拒绝。

她认为，现在的结果完全没有起到警示效果，以后全国其他地方类似的案子都可能来效仿。胡菁的姐姐胡蓓也对终审裁定中关于“小三”的情节不予认定很不满意，她展示了文裕章和一张姓女子的通话和短信记录，称在胡菁住院期间，两人也未中断联系，最多时一天短信记录达50多条，凌晨时分还连续通话长达3个多小时。

胡蓓说，张姓女子多次在短信中表达要为文裕章生儿子、希望有名分。但二审判决中对二人关系轻描淡写，表示虽然两人短信暧昧，但并不能证明两人有非法关系，也不能证明是杀妻的原因，她认为这非常不公平。

肖桂莲还告诉记者，她昨天给文家又打了几次电话，文家还是不接听，没想到都到深圳家门口了，还不让她见孩子，她感到既寒心又伤心。

主审法官释疑

昨天宣判结束后，负责此案二审的省高院主审法官接受记者采访，对如此判决的原因及一些细节进行释疑。

判三缓三是否量刑畸轻？

问：检方抗诉认为，一审判决量刑畸轻，建议法院对文裕章在10年有期徒刑以上量刑。而终审判决最终维持了判三缓三这个原判，为什么量刑会降了好几个档次呢？

答：根据法律规定，故意杀人罪有两档，一个是10年以上的有期徒刑，如果情节较轻的，是3年到10年有期徒刑。给文裕章判缓刑，有好几点原因。

文裕章是认为妻子没办法救活的情况下，一时冲动才做出拔管行为，其本身的主观恶性比较小，属于情节较轻的，其量刑范围是在3年到10年以内，所以判处3年有期徒刑是在法定的量刑范围之内。一审法院又根据判处缓刑的法律规定，文裕章符合“情节较轻”、“有悔罪表现”、“不至于再危害社会”、“不至于对其居住的社区有重大不良影响”这4大条件，所以一审给文裕章判处缓刑，我们二审也依法认为应当维持原判。

“小三”说法是否影响判决？

问：胡菁家属一方觉得文裕章是因为有“小三”而故意杀妻的，法庭对此是如何判断的呢？

答：从法律层面，我们所关注的是其行为与后果的一种联系。文裕章的拔管行为，直接造成了胡菁死亡的后果，这是一种犯罪，我们也给予了他惩处。至于他有没有其他异性，这是一个个人隐私的问题，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，我们也不能说他们是哪一种关系。

问：胡菁母亲庭后认为是文家买通了法庭，你能否对此做个澄清？

答：这个是完全不可能的。我们作为法官，是中立的，不可能跟双方当事人有私下接触，买通法庭是完全不存在的。

判决会否对社会有负面影响？

问：该案引起社会舆论的高度关注，这次判决是否会对社会造成一种负面影响，即以后一些不法分子面对亲属可能要重病长期卧床无法自理时，会学习文裕章，采取一种极端的行为来结束亲人生命呢？(来源:南方都市报 南都网 大闸蟹来袭全城杀价)

答：我们认为是不存在这一方面负面影响的。因为对于文裕章的行为，我们从法律角度来说，已经作为犯罪做出了惩处，表明了我们法律上是不允许这种行为的，是必须要接受法律惩处的，是要付出代价的。

观点PK

律师：法院认定胡菁无法救治是错误的

胡家代理律师李军表示，法院对胡菁无法救治的判断是错误的，导致了本案非常不公平的错判。他说，胡菁被送院后是作为急性心梗的诊断来救治，医院没有给胡菁做任何大脑方面的检查，根据尸检报告及综合医学人士的判断，只要医院给胡菁一些机会，她是有机会得到救治的。李军表示，可救治和不可救治，是确定文裕章是否恶性最主要的原因。法庭的判决不能偏离医学专业做出单独处理，对于专业人士的意见，法庭不该完全无视。

法学专家：量刑较人性化，但立法仍需完善

刑法专家、深圳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彭勃博士则认为，该案是“脑死亡”与“安乐死”的典型案例，在目前的法律规定背景下，一审判决和二审裁定比较适当，一是认定文裕章的行为构成了犯罪，而在量刑上则体现了对此类特殊案件的宽大处理原则，基于该案对社会危害性较小等条件，采取了较为人性化的量刑。

在他看来，人们更应关注到案件背后的社会现实与立法缺失。目前中国不承认“脑死亡”，也没有“安乐死”立法，但现实中却有大量病人痛苦挣扎，家人希望实施“安乐死”的情况，需求与法律产生的冲突需要立法加以正视并进一步规定和完善。(记者 刘晓燕 陈乐伟 通讯员 范贞 谭晓鹏)